他山之石：80年代以来日本科技战略和政策的变革 （1）

　　8 0 年代以来, 日本政府根据国家发展战略的转换, 及时地对科技战略、政策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整和变革。本文简要介绍其背景, 并对变革情况及存在问题进行较详细的分析。

　　战后初期至70 年代, 日本采取了“ 吸收型” 科技战略。这一战略通过加强国家对引进技术的引导、鼓励和管理, 建立跟踪和追赶型科研体制, 大力发展“ 日本化” 技术等多种政策措施, 对国外先进技术边引进, 边消化, 边创新, 边出口, 形成以进养出的良性循环。总的来看,50 年代至70 年代, 日本的“ 吸收型” 科技政策取得了不少成就, 引进了大量外国先进技术, 节约了大量资金, 赢得了时间, 提高了劳动生产率。

　　但是, 到70 年代, 随着国内外经济形势的变化, 日本的基本国策面临着重大调整, “吸收型” 科技战略也逐步失去其积极意义和作用, 必须进行重大的变革。

　　这是因为: (1)70 年代以来, 世界性能源危机和资源短缺的影响。日本要改变大量消耗能源和资源的产业结构, 发展知识和技术密集型的产业结构, 增加高附加价值产品的生产, 就必须改变原有的科技战略, 加快技术开发, 建立自己的科技体系。(2) 为了缓和对外贸易摩擦, 日本必须增强自主研究开发的能力, 加紧研究具有独创性的新技术, 努力开发高技术产品。(3) “ 吸收型”科技战略阻碍日本科技水平的进一步提高, 使其科技发展缺乏后劲。(4) 基本国策发生了变化。经过对80 年代日本经济和科学技术的发展前景及其出路进行广泛讨论, 19 80 年, 日本通产省在《80 年代的通产政策构想》中, 正式提出了“ 科技立国” 的口号, “科技立国” 成为日本新的基本国策。

　　自70 年代中期以来, 日本政府各主管部门通过种种渠道, 组织大批专家学者进行了反复比较和权衡, 确定了独创性研究和开发的领域和课题。其领域就是当前和未来科技发展中起决定作用的尖端技术。它分为两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为当前的尖端技术, 即在80 年代内能广泛应用推广的尖端技术, 包括超大规模集成电路、光导纤维、新陶瓷等; 第二个层次为未来的尖端技术, 即至少到90 年代后乃至21 世纪才能应用和推广的尖端技术, 如人工智能计算机、生物工程、航天技术、海洋开发等。在这个基础上规划了研究课题。它集中地体现在日本中央政府及其各部门先后制订的一系列具体的科技发展计划上。其中主要有:( 技术密集城市开发计划》、《第5 代电子计算机(即人工智能计算机) 10 年开发计划》、《高级信息通信系统建设计划》、《治癌10 年综合计划》、似1 世纪农林水产研究基本目标》、《宇宙开发计划大纲》、《生物工程研究开发10 年计划》、《信息新媒介共同体开发计划》、《未来信息通信城研究计划》等等。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 为加强高技术基础研究, 日本政府拟订了两项可以与美国“ 星球大战” 计划和西欧“ 尤里卡” 计划相提并论的大型基础研究计划: 一是《人体新领域研究计划》, 其目标是要从本质上弄清生物体的高级机能, 推进生物学的发展, 为生命科学和生物工程的发展做出贡献。二是《地球新领域研究计划》, 这是一项以科学技术厅为中心展开的运用高技术调查和研究地球的宏伟计划, 目的是针对全球规模的环境变化, 重点研究对自然界和社会产生巨大影响的地球环境问题。

　　为了实施政府确定的上述目标和计划, 日本政府特别是负责经济和科技工作的通产省、大藏省、经济企划厅、科技厅, 不断向企业界提供国内外最新的科技动态和信息, 分析、预测各种新动向, 并提出政策建议。由于这些信息有较高的准确性和权威性, 因而对企业决策的影响很大, 使政府制订的各种科技计划能够比较顺利地贯彻实施。在此过程中, 日本政府还通过行政干预, 对基础科学和技术的研究开发进行直接指导。这主要包括两个内容: 一是运用立法; 二是根据需要调整政府机构。80 年代以来, 日本加强了立法活动, 制定了一系列有关的法规, 如《顺利实施基础技术研究法》、 《研究交流促进法》、《关于目前教育改革的具体方针—教育改革推进大纲》等。同时, 日本政府各部门在“建立适合技术立

　　国战略的组织” 的口号下, 开始积极进行相应的机构改革。如, 原邮政省只是负责邮政和邮政储蓄的业务官厅, 现改为负责信息处理和微电子技术发展的决策机构, 并已提议将该省改名为“ 信息通信省” ; 通产省则增设了“ 信息系统开发课”

　　根据日本总务厅1990 年版《科学技术研究调查报告》的资料,80 年代以来, 日本的科学技术研究费逐年递增, 且增长迅速,1979 年总额为4.5万亿日元左右, 1989 年一跃增长到11.8155 万亿日元。1989 年与上年相比增加了1.1887 万亿日元, 约为1984 年的15 倍, 1980年的21 倍; 从日本科学技术研究费的年实际增长率来看,1980 一1985 年间达9.8% , 1985 一1988 年间达6.2% ; 从科学技术研究费总额占G N P 的比率的增长来看, 从1979 年的2 % 左右增加到1989年的2. 91 %。与美国、原西德和法国相比, 1985 ~ 1989 年间日本科学技术研究费总额的增长率是最高的。

　　需要指出的是, 日本如此迅速增长的科学技术研究费,主要是由民间企业研究开发费的增长支撑的。日本民间企业研究开发费占全国科研经费的比重, 从19 79 年度的58.1% 增长到19 89 年度的69.7%。这一80 年代以来, 民间企业的基础研究费占其全部研究费用的比例不断提高, 1980年度为5.0% , 1986 年度为6.1% ,

　　为推进独创性的基础研究和新兴技术的发展, 日本政府从信贷、税收和财政补贴等方面都给予民间企业特殊的优惠。在银行信贷方面, 政府系统的银行贷款大幅度增加。1985 年度日本开发银行出资80 亿日元设立了“产业技术开发促进机构” , 规定当两个以上的民间企业联合从事该机构同意的研究开发项目时, 该机构即提供90 % 的资金; 同时, 该机构对从事尖端技术研究开发的民间企业, 提供有条件的无息贷款: 当研究开发获得成功时, 按年息7 . 1% 的最优惠条件还本付息, 失败时则按无息贷款免付利急‘此外, 日本一些地方政府为支持企业进行新技术研究和开发也设立了优惠贷款和补助制度。例如, 杨木县设立了“促进新技术和新产品企业贷款制度” , 东京都建立了支持中小企业进行技术研究和开发的“尖端技术领域新产品和技术开发补助制度” , 大阪设立了“扶植尖端技术产业贷款制度” 。

　　在税收方面, 日本政府也提供了种种优惠。从事尖端技术的研究开发者和推广应用者, 均可享受各种减免税收优惠。通产省专门制订了科研项目和新产品清单, 从事这些科研项目研究和新产品开发的企业可以得到其研究费用25 %的减税待遇, 生产重点新产品的企业还可以在新产品投放到市场的头一年中, 实行特别折旧, 折旧提成占其销售总额的比重高达50 %。日本政府对一些尖端技术产业的研究开发更加重视。例如, 日本专门设立了“ 电子计算机购置损失准备金制度” , 规定从事计算机研究开发和制造的企业, 可以从其销售额中提取10 % 作为准备金, 以弥补万一的损失, 这笔准备金可以免税, 由此日本计算机工业每年可以少缴税金巧亿日元; 为鼓励扩大再生产, 日本政府还对计算机工业实行“ 加强企业基础免税制度” , 凡是计算机厂商要购置新设备,建造厂房, 均可免交投资税。

　　此外, 日本政府及所属有关部门还主动承担科研风险。一方面, 由政府各部门专门负责那些民间企业难以胜任的对未来科学技术发展有重大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的科研项目,在基础研究中起主导作用。另一方面, 参与企业基础研究,分担其资金困难和风险。例如, 在超大规模集成电路的研制方面, 国家投人40 % 的经费; 在完成光电子集成电路研究开发的过程中, 国家投人45 % 的经费; 在完成下一代电子计算机主机》研究计划的过程中, 国家投人50 % 的经费; 在研究开发和制造机器人样品的过程中, 国家投入2 / 3 的经费。

　　4. 改革和完善科研体制, 引进竟争机制, 建立有效的基础研究促进制度。

　　80 年代, 日本初步形成了以企业为中心, 大学、科研单位密切协作, 政府协调的科研体制。虽然这种体制仍然是基础研究以大学、科研单位为主, 应用和开发研究以民间企业为主,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 它更加注重三者之间的竟争、协调与合作, 强调发挥各方面的积极性和创造性。

　　一方面, 实行官、产、学三位一体, 加强竞争与合作。为保持日本科学技术的领先地位, 在世界上率先提倡和实施新的研究课题, 日本大力促进各研究主体之间的竞争与合作, 在官、产、学以及产业、大学内和国立研究机构内, 建立和实行竞争与合作相结合的制度。1 9 81 年, 日本政府开始拍断于“创造性科学技术推进制度” , 目的在于打破部门界限, 实行国内的开放型研究合作, 使官、产、学三位一体, 集中各方精英人才, 从事创造性基础科学研究。就目前来看, 日本政府大力支持企业界与大学、科研机构进行合作研究的形式有4种, 即委托研究(企业~ 大学或科研机构), 合作研究(企业华大岸认产科研机构)、技术咨询(企业, 大学或科研机构)、人才培养(企业, 大学)。日本政府从1 982 年起还新设立了一项“共同研究制度” , 准许大学的公职人员利用企业资金, 与企业的科技人员进行合作研究, 也准许企业中的科技人员以“ 共同研究员” 的身份到大学研究室工作。

　　另一方面, 实行科研组织、科研规模的多样化政策, 尤其强调企业内部研究机构之间的多样化合作。日本民间企业内部的研究机构多创建于50 年代末和60 年代中期, 一般从事各自独立的封闭型应用与开发研究。80 年代以来逐步形成以“研究开发共同体” 为核心的企业研究开发经营体制, 以集中力量, 更为灵活、广泛地运用各类企业独立的研究方法和成果, 开发新技术、新产品。目前日本已有“研究开发共同体” 约2 50 个, 它们都得到了政府(通产省、邮政省)很多资助, 减轻了企业研究开发的风险和负担。同时, 针对一些民间企业无力独自承担基础研究或没有独自的研究机构等问题, 今后日本拟将组织这些企业共同出资建立“ 基础研究财团” , 推动其联合进行研究开发。

　　为适应新的科技革命的发展和科技战略的转变, 推动官、产、学三位一体的发展, 实现工业布局的合理化和分散化, 1 9 80 年3 月, 日本产业结构审议会在《关于80 年代通商产业政策的方略》中, 提出了兴建“技术城市” 的设想; 1 9 8 3 年

　　「4 月, 日本国会通过了《技术城市法》(即《促进开发高度技术工业地区法》)

　　所谓“ 技术城市” , 就是产、学、住三位一体的新型地方城市。其中“产” 是指利用新技术的尖端产业, 以及促进这些产业发展的信息服务业等; “学” 是理工科大学及高等理工科专业学校, 从事基础研究和开发研究的公共研究机构等; “住”是指所有企业、研究机关、学校的职工住宅, 以及文化娱乐场所和商店等。日本政府设想, 新型的技术城市是以人口在巧万到2 0 万左右的地方城市为“ 中心城市, , 在其周围建设新城区, 其面积一般在150 一20 0 公顷, 人口4 一6 万左右。日本政府的这一计划和设想, 引起各地方政府的高度关注和积极响应。在最初提出的19 个候选地中, 主管省厅经过认线 月指定了以大分县为首的9 个县的“技术城市” 开发计划; 同年5 月、7 月、8 月、9 月; 和198 5 年3 月, 又先后5 次追加了6 个地区的“技术城市” 开发计划。这样, 到80年代中期, 日本共批准了15 个地区兴建“技术城市” , 还有4 个地区被列人了“技术城市” 计划的候补地区。

　　在大规模兴建“技术城市” 的同时, 日本还积极发展科学技术密集区或高技术科学园区。九州半导体工业基地(亦称硅岛) 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集成电路生产基地。这里集中了日本10 多个半导体生产厂家的30 % 。据19 83 年统计, 该

　　地区集成电路产量约占全国的40 % , 产值约占30 % 。此外还有东北半导体工业基地, 1982 年其产值达1220 亿日元, 约占全国的1 . 6% 。19 86 年, 日本国土厅制订了日本第4 次全国综合开发计划( 19 87 一20() 0 年实施) 。根据该计划, 全国将划分为10 大开发区。其中. 东京大区作为金融和信息职能中心, 中部大区作为产业技术职能中心, 近徽大区作为文化、学术和研究职能中心, 东北大区和九州大区作为尖端技术产业中心, 均以21 世纪为目标着手具体开发。

　　高技术时代是国际化时代. 国际交流与合作对日本科学技术发展具有重要意义。通产省在1984 年创立了“ 国际技术交流中心” , 其目的在于推进以尖端技术为核心的技术开发方面的国际交流与合作; 19 8 5 年, 通产省又在筑波科学城设立了第一个正式的国际高技术合作研究和培养高技术人才的中心—“ 国际高技术研究机构” (筑波国际高技术研究生院) 。在这里任教的教师和进行研究、学习的研究生约有一半是外国人. 该研究生院19 0 年开学, 每年招收10名研究生, 设立5 个学科的硕士和博士课程, 即生物技术、信息和电子技术、新材料和材料工程、新能源等能源工程. 这一机构的建立, 将对日本乃至世界的高技术基础理论的研究

　　为促进国际科学技术交流, 1985 年3 月17 日至9 月16日, 日本在筑波科学城举办了“ 世界科学博览会” 。这次以‘人类、居住、环境和科学技术” 为主题的科学盛会, 以其空前的规模, 被称为“人类的盛典” 。这次博览会会场总面积为10 0 公顷, 耗资663 6 亿日元, 参加国除日本外, 有中国、美国、法国、西德等4 6 个国家, 另外还有经济合作与开发组织(O E C D ) 等国际机构37 个。会议期间参观人数达20 0 余万人次。“ 世界科学博览会” 的举行, 不仅有利于各国的科学技术交流, 推进世界新技术革命的深人发展, 更有助于日本有效地吸取世界各国的新科技成果, 促进基础研究的发展,保持其在世界新技术革命中的领先地位。博览会结束后, 日本政府已把博览会会场开发成一个新的高技术工业区, 与整个筑波城连成一片, 形成了科学研究与产品开发、生产紧密结合的科研生产体系。到1987 年为止, 已有29 家民间企业进人这个科技工业区。据估计, 这个新技术工业区正式运转后, 政府每年可获利20 亿日元。